老人一旦卧病在床,生活难以自理,如何才能善终?
一、那个周三的下午,他的手再也握不住粉笔了
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,窗外的梧桐叶被晒得发蔫。
老周叔捏着半截白粉笔转身,要在黑板上画辅助线,指尖刚碰到黑板,粉笔"啪"地断成三截,落在讲台上滚了两圈。
他想弯腰去捡,右腿却像焊在地上似的动不了,身子晃了晃,慢慢靠着黑板滑下去,坐到了讲台边的台阶上。
左手攥着那只不听使唤的右手,嘴角往一边扯着,喉咙里挤出两个含混的字:"作……业……"
学生们慌了神,前排的女生已经摸出手机拨电话。
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街那头飘过来时,老周叔摸了摸裤兜——里面揣着张皱巴巴的纸,是孙子昨晚塞给他的奥数题,孩子趴在他膝盖上说"爷爷明天教我三种解法",他当时还拍着胸脯应了。
二、病房里的数学课
监护仪滴答滴答响着,老周叔右边身子僵得像块冻住的肉,只有左手指尖总在米白色床单上勾着看不见的线条。
儿媳发现后,找了支白板笔,在病房的玻璃门上写了道二元一次方程。
他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,左手颤巍巍举到半空,歪歪扭扭地写了个"解"字。
女儿翻出他床底下压箱底的《九章算术》,书页都发黄了,他用左手摸着封皮,指尖在"方田"两个字上蹭了好久。
儿子下载了数学史纪录片,放给他看时,他倒不怎么看画面,就听里面讲祖冲之算圆周率,听到关键处还会"嗯"一声。
连护工也摸出了门道——每次他因排便困难急得脸通红,护工就喊:"周老师,帮算算直角三角形斜边多长?"他立马安静下来,左手指着空气开始"解题"。
孙子最黏他,每天放学就往病房跑,把作业本摊在爷爷肚皮上,奶声奶气问:"爷爷,3加5为啥等于8呀?"
老周叔眼球转了转,左手在孙子手背上画小圆圈,一个圈两个圈数到八个。
那一刻,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好像淡了些,他还是那个能把数字讲活的老师。
三、棋局仍在继续
老棋友王老头提着折叠棋盘闯进病房时,护士刚要拦,就被他扒拉到一边:"让开让开,这老家伙欠我三十年的'巡河炮'解法!"
他把棋盘往床头柜上一放,又把红方老帅塞进老周叔僵硬的右手里,按了按:"握紧!今天不将死你我不走。"
两个半身不遂的老人凑在一块儿对弈。
王老头走一步叨叨三步,"马走日象走田,你这老东西别想耍赖"。
老周叔眨下左眼是"马",撇下嘴角是"车"。
有回王老头故意走了步臭棋,老周叔喉咙里发出"咕噜咕噜"的声,左手指节敲得床头柜咚咚响——那是在笑对方演得太假。
四、最后的板书
转去安宁疗护中心那天,老周叔非要带上教室里那把旧三角板,三角板边缘磨得发亮,是他用了二十年的东西。
护士夜里查房,总看见他用三角板在墙上比划,有时画直线,有时画弧线。
晨光斜斜切进来时,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居然连出了完整的函数图像。
弥留之际,他突然清醒过来,左手在空中画着圈。
儿子赶紧递上纸笔,他歪歪扭扭画了两个相交的圆,在交集处重重点了一下,又望向窗外的广玉兰。
女儿瞬间红了眼——妈生前最爱在那树下教孩子们集合论,说交集就是"遇见的人,总会再相逢"。
五、藏在习题本里的答案
整理遗物时,家人在老周叔枕下翻出本泛黄的习题集。
扉页有行新写的小字,是他用左手写的:"解:设生命长度为x,爱为常数C。求证:当x→0时,C→∞。"
最后一页夹着孙子的草稿纸,背面是他写的证明过程,墨迹忽深忽浅,像条弯弯曲曲的线。
最末一行被水滴晕开了几个字:"∵ 爱能跨得过时间 ∴ 好好活每一刻,就是善终"
楼下的广玉兰正落着花,白花花的花瓣飘下来,像撒了满地的粉笔屑。
儿子蹲在树底下捡花瓣,突然懂了,父亲最后这六个月哪里是养病,是在给全家人上最后一课——身子会老,会不中用,但那些藏在日子里的爱,从来不会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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